2011年2月13日 星期日

More News and Comments on Nokia

http://news.cnet.com/8301-30686_3-20031537-266.html

"During a press conference at its annual investor meeting, the Nokia CEO and Microsoft's Steve Ballmer announced that Nokia will ditch its Symbian and Meego operating systems for Microsoft Windows Phone 7. Going forward Windows Phone 7 will be the predominate operating system for Nokia smartphones. The strategy is a bold one meant to combat the growing momentum by mobile competitors Google Android and Apple."

"The partnership between the two companies goes much deeper than just an agreement to install Microsoft's OS on Nokia's phones. The companies plan to build products and services together as well as share strategic plans. The vision is to create a "third ecosystem" that can compete directly against Apple's iOS and Google's Android platforms."

"From Microsoft's perspective, the company will bring broader integration of software from all its different products as well as its Bing search capabilities and advertising platform, which Nokia can leverage on its devices. Meanwhile, Nokia, the world's largest handset maker, will bring its hardware expertise, its vast manufacturing and distribution scale, operator billing relationships, and its Navteq maps and navigation business."

http://www.osnews.com/story/24400/Why_Nokia_Chose_Windows_Phone_7_and_Why_It_s_a_Good_Move

"A lot of people are sad that MeeGo will not be Nokia's main platform. For MeeGo, this is bad news. For Nokia, however, this is great news. MeeGo's development is incredibly slow, and would maybe lead to just 1 (one) (!) device this year. That's not enough. That's too late. If you care about Nokia (as I most certainly do), you can't with a straight face advocate they stick to such a platform. If you care about MeeGo and don't give a rat's bum about Nokia - well, that's a different story."

"As far Symbian is concerned - it's been a dead end ever since the iPhone was released. We're four years down the line, and Nokia still hasn't managed to create a compelling touch-based interface for this otherwise decent mobile operating system. While I'm all for as much competition as possible, I can also see when a platform has run its course. Symbian is done for, it's dead, and I'm glad it's getting buried. It's a relic. I'm hoping the open source community can keep it alive for us enthusiasts, but for Nokia's future, it's a liability, not a strength. "

2011年2月4日 星期五

will.i.am Named Intel's Director of Creative Innovation



Welcoming Will.i.am !!! I gotta feeling that this year is gonna be a good year!
http://software.intel.com/en-us/blogs/2011/01/26/welcoming-william-i-gotta-feeling-that-this-year-is-gonna-be-a-good-year/?wapkw=(will.i.am)

入世之惑 - 王開林

嚴格說來,遊泮求學的階段還只能算作入世的前期,因為羽翮未豐之故,雛鷹也不敢試探雲天。

這種企盼卻不可遏止。

畢竟草原對於羊是一種誘惑,昊旻(上日下文)對於鳥也是一種誘惑。

它們只想到那裡的快樂與自由。

危險呢? 是無處不在的,但它們不怕,所謂初生牛犢不所虎吧。
一個人,除非夭折,入世是遲早的事情。 這張大門也永遠敞開著,不管熙熙者為名,還是攘攘者為利,它都來者不拒。 然而,出口卻相對狹小,在這張窄門外不遠的地方,佈滿了寺院和廟宇,這裡無疑隱藏著一條通往天堂和來生的捷徑。

在寺廟之旁,原本還有隱居者的林藪,現在卻被伐木者斧斤剃成了濯濯童山,連蛇鼠之類也遷居別處了。

入世之前,誰會認定自己命運多舛呢? 儘管人們都很清楚,懷才不遇是常有的事情。

“願乘長風破萬里浪!”

“直掛雲帆濟滄海!”

這些都僅僅是美好的理想和願望。

卞和三獻玉,先是被刖足,後是被挖眼,他以殘廢之軀忍百恥而酬夙願,是大堅忍者,也是大悲苦者,讀史至於此處,怎不令人黯然神傷,惻然心痛?

既有獻玉的人,就有淘金的人。

淘金者逐利,“利”字旁邊有倚刀,他們走的是一條險道。 孟子對梁惠王說:“王何必曰利,唯有仁義而已矣。”這種教誨無論是對廟堂之君還是對市井之民,都終告無效。

何況名利相生,蔚然而為世間的大學問大風景,眾人昧於所得,便不計得失。 良知呢? 成了燙手礙眼之物,統統被棄這溝渠。

聖人死在兩千四百七十年前,“仁、義”早已是兩粒乾癟的種子,根本不可能再發芽了。

好啊,你方唱罷我登場,何必分南北劇種呢? 又何必分生、旦、淨、末、醜呢? 還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

入世之初,性善性惡且撇開不顧。

強者說:“虎嘴拔牙,刀口舔血!”

弱者說:“明哲保身,與世無尤。”

智者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愚者說:“有酒有肉,心滿意足。”

看破者出語則又有不同:“人生在世,衣食二字,我富也如此,貴也如此,貧也如此,賤也如此。何必殫思竭慮以求
其餘?”

一個聰明的現代人卻會立刻看到問題的實質所在:“貧富貴賤的區別乃是生活質量高下的區別。人生如朝露易晞,世事如白雲蒼狗,富貴與貧賤又何異於霄壤雲泥?失意者可以'視富貴如浮雲'而自解,卻不應該以此自欺!”

聒耳之聲不絕如縷,我們莫衷一是。

且走一程,看一程,思一程,悟一程。 我們便不難遇見那些欺世盜名之徒和見利忘義之輩。

名利為倘來之物,汲汲於心者,追逐千里而往往不得;淡淡於懷者,退避三舍而屢屢獲之。 名為天下之公器,也是皎皎易玷之物,若讓小人染指,必定敗壞無疑。 偷錢者不惜錢,正如沽名者不惜名,他們的齷齪行為使假名日鄙,真名亦為之賤。

古人何以重名節? 因為他們有一種自覺意識:“要留清白在人間!”
今人踐之踏之而不以為過,都是因為今日之名不同於古時之名,今日之名可由各種新聞媒介去胡亂炒出,古時候,必先實至而後名歸。

入世者惑於名,就會成為迷途的羔羊。

現代人與報紙、聲像結歡甚牢,眼見著各路名人多於皂泡,自己卻默默無聞,怎能不既生煩惱又生羨慕呢? 若真有一點楚霸王項羽的豪氣,便也會大言不慚地說出“彼可取而代也”的話來。

入世者惑於名,必然急於見效,如此則往往棄大功而修小技,最終的造化就可想而知了。

人生在世,若能在“立德、立功、立言”三事上成就一二,則可以不抱愧,不遺悔。

立德極為艱難,滄海橫流,若沒有至強至緊的心性,又怎麼經受得起世俗風浪的衝擊? 何況要立德就必須時時以高潔自勵。 在紅塵之中,卓然如鶴立雞群,襯出了宵小之輩的醜陋,是很遭嫉恨的。 孔子周遊列國,孟子說梁惠王,都以失敗而告終,非其理不立,非其言不當,而是因為它們的德操不為鼠蟲之輩所容。 反之,張儀、蘇秦都無德可稱,僅憑其如簧巧舌,就輕而易舉地攫取了功名利祿。

一個才志超凡的人若勇於任事,敢為天下先,又有很好的機遇,也是可以建立一番功業的。 古人說:“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而不旋踵者,機也。故聖人常順時而動,智者必因機以發。”真要是時運相濟,才志相稱,立功往往只在指麾之間,否則,篳路藍縷,胼手胝足,甚而至於殺身求仁,舍生取義,功業依然如九丈沙塔,百建難有一成。 “戊戌六君子”愛國不可謂不深,運思不可謂不苦,用國不可謂不勤,最終卻都慘死於屠刀之下,千秋功業也成了夢幻空花。 自古以來,大才子大志士往往落魄失意,除了嗟嘆“時哉命也”,又能如何?

志願不酬,抱負不展,他們就只好退而立言,如顧炎武、王夫之等先賢,都最終走了這條路。 對於他們來說,名山事業乃是最後的依托。

世間立德者少有,而立功、立言者多見。 最可笑的是,百無一能者也想功德圓滿,不學無術者也想著作等身,儘管他們最終被譏為不自量力和糟蹋斯文,卻使塵世添出許多喧囂與煩聒。
厭於立德而惑於立功、立言,其結果往往走向意願的反面。 這樣的功也就很難成為不世之功,這樣的言也就很難成為不刊之言。

世人既惑於名,惑於利,也惑於情。

所謂男女之情,豈是風月二字這樣簡單?

情與欲其實不可分割,純粹的情(僅指心靈成分)是很難孤立存在的,若不是少男少女的遊戲,就是柏拉圖主義者的侈談。

唐朝詩人孟郊有一首《偶作》:“利劍不可近,美人不可親。利劍近傷手,美人近傷身。道險不在遠,十步能摧輪。情愛不在多,一夕能傷神。”這首詩雖然有點危言聳聽的意思,但也並非全無道理。

惑於情,自不免惑於色。 我們自解的辦法雖多,能收奇效的卻根本沒有。 僧侶若遇到這種難題,或可以手捻檀珠,口中念念有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然而,常人身上卻全無一點道行,又如何能視紅粉卻白骨? 這就難怪會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吳三桂,有“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溫莎公爵。

孟子說:“食、色,性也。”但極情縱慾就完全超越了本性的限度,適足以使神智兩作。 大丈夫偉男子雖然都是有情之人,但其脫俗之處是在於不受情愛的羈絆,他們能入能出,由於有大氣慨,因此才能成就波瀾壯闊、多姿多彩的大感情。

少年惑於情愛,悔在其後;中年惑於情愛,悔則隨之;老年惑於情愛,悔則立至。 那些千金買笑的人就完全不值一哂了。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

孔子的這種界定未免失之簡單了一些,因為惑也不惑並不以四十歲為分水嶺。 有的人終其一生仍在濃霧之中,找不到出路;有的人卻早早地鑽了了黑洞,見到光明。

我從來就沒有斷然決然的出塵之想,一則視為畏途,一則尚無覺悟。 於名利也還沒能修成視之如糞土的功夫,但我有明確的原則,正如孔子所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如此堅守本心,“三立”之事庶幾乎可成一二? 至於情,我則完全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似乎沒有迷惑的危險。

世間往往有大困惑,爾後才有大覺悟,因此,不怕有惑於其前,只怕無悟於其後。

不惑,無疑是人生中一種大境界。

口中剿匪記 - 豐子愷

口中剿匪,就是把牙齒拔光,為什麼要這樣說法呢? 因為我口中所剩十七顆牙齒,不但毫無用處,而且常常作崇,使我受苦不淺。 現在索性把它們拔光,猶如把盤踞要害的群匪剿盡,肅清,從此可以天下太平,安居樂業。 這比喻非常確切,所以我要這樣說。

把我的十七顆牙齒,比方一群匪,再像沒有了。 不過這匪不是普通所謂“匪”,而是官匪,即貪官污吏。 何以言之?因為普通所謂“匪”,是當局明令通緝的,或地方合力嚴防的,直稱為“匪”。而我的牙齒則不然:它們雖然向我作祟,而我非但不通緝它們,嚴防它們,反而袒護它們。 我天天洗刷它們;我留心保養牠們;吃食物的時候我讓它們先嘗;說話的時候我委屈地遷就它們;我決心不敢冒犯它們。 我如此愛護它們,所以我口中這群匪,不是普通所謂“匪”。

怎見得像官匪,即貪官污吏呢? 官是政府任命的,人民推戴的。 但他們竟不盡責任,而貪贓枉法,作惡為非,以危害國家,蹂躪人民。 我的十七顆牙齒,正同這批人物一樣。 它們原是我親生的,從小在我口中長大起來的。 它們是我身體的一部分,與我痛癢相關的。 它們是我吸取營養的第一道關口。 它們替我研磨食物,送到我的胃裡去營養我全身。 它們站在我的言論機關的要路上,幫助我發表意見。 它們真是我的忠僕,我的護衛。 詎料它們居心不良,漸漸變壞。 起初,有時還替我服務,為我造福,而有時對我虐害,使我苦痛。 到後來它們作惡太多,個個變壞,歪斜偏側,吊兒郎當,根本沒有替我服務、為我造福的能力,而一味對我戕害,使我奇癢,使我大痛,使我不能吸煙,使我不得喝酒,使我不能作畫,使我不能作文,使我不得說話,使我不得安眠。 這種苦頭是誰給我吃的? 便是我親生的,本當替我服務、為我造福的牙齒! 因此,我忍氣吞聲,敢怒而不敢言。 在這班貪官污吏的苛政之下,我茹苦含辛,已經隱忍了近十年了! 不但隱忍,還要不斷地買黑人牙膏、消治龍牙膏來孝敬它們呢!

我以前反對拔牙,一則怕痛,二則我認為此事違背天命,不近人情。 現在回想,我那時真有文王之至德,寧可讓商紂方命虐民,而不肯加以誅戮。 直到最近,我受了易昭雪牙醫師的一次勸告,文王忽然變了武王,毅然決然地興兵伐紂,代天行道了。而且這一次革命,順利進行,迅速成功。 武王伐紂要“血流飄杵”,而我的口中剿匪,不見血光,不覺苦痛,比武王高明得多呢。

飲水思源,我得感謝許欽文先生。 秋初有一天,他來看我,他滿口金牙,欣然地對我說:“我認識一位牙醫生,就是易昭雪。我勸你也去請教一下。”那時我還有文王之德,不忍誅暴。 便反問他:“裝了究竟有什麼好處呢?”他說:“夫妻從此不討相罵了。”我不勝讚歎。 並非羨慕夫妻不相罵,卻是佩服許先生說話的幽默。 幽默的功用真偉大,後來有一天,我居然自動地走進易醫師的診所裡去,躺在他的椅子上了。經過他的檢查和忠告之後,我恍然大悟,原來我口中的國土內,養了一大批官匪,若不把這批人物殺光,國家永遠不得太平,民生永遠不得幸福。 我就下決心,馬上任命易醫師為口中剿匪總司令,次日立即向口中進攻。 攻了11天,連根拔起,滿門抄斬,全部貪官,從此肅清。 我方不傷一兵一卒,全無苦痛,順利成功。 於是我再托易醫師另行物色一批人才來,要個個方正,個個乾煉,個個為國效勞,為民服務。 我口中的國土,從此可以天下太平了。

窗 - 錢鐘書

又是春天,窗子可以常開了。春天從窗外進來,人在屋子裏坐不住,就從門裏出去。不過屋子外的春天太賤了!到處是陽光,不像射破屋裏陰深的那樣明亮;到處是給太陽曬得懶洋洋的風,不像攪動屋裏沈悶的那樣有生氣。就是鳥語,也似乎瑣碎而單薄,需要屋裏的寂靜來做襯托。我們因此明白,春天是該鑲嵌在窗子裏看的,好比畫配了框子。

同時,我們悟到,門和窗有不同的意義。當然,門是造了讓人出進的。但是,窗子有時也可作為進出口用,譬如小偷或小說裏私約的情人就喜歡爬窗子。所以窗子和門的根本分別,決不僅是有沒有人進來出去。若據賞春一事來看,我們不妨這樣說:有了門,我們可以出去;有了窗,我們可以不必出去。窗子打通了大自然和人的隔膜,把風和太陽逗引進來,使屋子裏也關著一部分春天,讓我們安坐了享受,無需再到外面去找。古代詩人像陶淵明對於窗子的這種精神,頗有會心。《歸去來辭》有兩句道:“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不等於說,只要有窗可以憑眺,就是小屋子也住得麼?他又說:“夏月虛閑,高臥北窗之下,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意思是只要窗子透風,小屋子可成極樂世界;他雖然是柴桑人,就近有廬山,也用不著上去避暑。所以,門許我們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許我們占領,表示享受。這個分別,不但是住在屋裏的人的看法,有時也適用於屋外的來人。一個外來者,打門請進,有所要求,有所詢問,他至多是個客人,一切要等主人來決定。反過來說,一個鉆窗子進來的人,不管是偷東西還是偷情,早已決心來替你做個暫時的主人,顧不到你的歡迎和拒絕了。繆塞(Musset)在《少女做的是什麼夢》那首詩劇裏,有句妙語,略謂父親開了門,請進了物質上的丈夫(materielepoux),但是理想的愛人(ideal),總是從窗子出進的。換句話說,從前門進來的,只是形式上的女婿,雖然經丈人看中,還待博取小姐自己的歡心;要是從後窗進來的,才是女郎們把靈魂肉體完全交托的真正情人。你進前門,先要經門房通知,再要等主人出現,還得寒暄幾句,方能說明來意,既費心思,又費時間,那像從後窗進來的直捷痛快?好像學問的捷徑,在乎書背後的引得,若從前面正文看起,反見得迂遠了。這當然只是在社會常態下的分別,到了戰爭等變態時期、屋子本身就保不住,還講什麼門和窗!

世界上的屋子全有門,而不開窗的屋子我們還看得到。這指示出窗比門代表更高的人類進化階段。門是住屋子者的需要,窗多少是一種奢侈,屋子的本意,只像鳥窠獸窟,準備人回來過夜的,把門關上,算是保護。但是墻上開了窗子,收入光明和空氣,使我們白天不必到戶外去,關了門也可生活。屋子在人生裏因此增添了意義,不只是避風雨、過夜的地方,並且有了陳設,掛著書畫,是我們從早到晚思想、工作、娛樂、演出人生悲喜劇的場子。門是人的進出口,窗可以說是天的進出口。屋子本是人造了為躲避自然的脅害,而向四垛墻、一個屋頂裏,窗引誘了一角天進來,馴服了它,給人利用,好比我們籠絡野馬,變為家畜一樣。從此我們在屋子裏就能和自然接觸,不必去找光明,換空氣,光明和空氣會來找到我們。所以,人對於自然的勝利,窗也是一個。不過,這種勝利,有如女人對於男子的勝利,表面上看來好像是讓步——人開了窗讓風和日光進來占領,誰知道來占領這個地方的就給這個地方占領去了!我們剛說門是需要,需要是不由人做得主的。譬如餓了就要吃,渴了就得喝。所以,有人敲門,你總得去開,也許是易蔔生所說比你下一代的青年想衝進來,也許像德昆西論謀殺後聞打門聲所說,光天化日的世界想攻進黑暗罪惡的世界,也許是浪子回家,也許是有人借債(更許是討債),你愈不知道,怕去開,你愈想知道究竟,愈要去開。甚至每天郵差打門的聲音,也使你起了帶疑懼的希冀,因為你不知道而又願知道他帶來的是什麼消息。門的開關是由不得你的。但是窗呢?你清早起來,只要把窗幕拉過一邊,你就知道窗外有什麼東西在招呼著你,是雪,是霧,是雨,還是好太陽,決定要不要開窗子。上面說過窗子算得奢侈品,奢侈品原是在人看情形斟酌增減的。

我常想,窗可以算房屋的眼睛。劉熙譯名說:“窗,聰也;於內窺外,為聰明也。”正和凱羅(GottfriedKeller)《晚歌》(Abendlied)起句所謂:“雙瞳如小窗(Fensterlein),佳景收歷歷。”同樣地只說著一半。眼睛是靈魂的窗戶,我們看見外界,同時也讓人看到了我們的內心;眼睛往往跟著心在轉,所以孟子認為相人莫良於眸子,梅特林克戲劇裏的情人接吻時不閉眼,可以看見對方有多少吻要從心裏上升到嘴邊。我們跟戴黑眼鏡的人談話,總覺得捉摸不住他的用意,仿佛他以假面具相對,就是為此。據愛戈門(Eckermann)記一八三O年四月五日歌德的談話,歌德恨一切戴眼鏡的人,說他們看得清楚他臉上的皺紋,但是他給他們的玻璃片耀得眼花繚亂,看不出他們的心境。窗子許裏面人看出去,同時也許外面人看進來,所以在熱鬧地方住的人要用窗簾子,替他們私生活做個保障。晚上訪人,只要看窗裏有無燈光,就約略可以猜到主人在不在家,不必打開了門再問,好比不等人開口,從眼睛裏看出他的心思。關窗的作用等於閉眼。天地間有許多景象是要閉了眼才看得見的,譬如夢。假使窗外的人聲物態太嘈雜了,關了窗好讓靈魂自由地去探勝,安靜地默想。有時,關窗和閉眼也有連帶關系,你覺得窗外的世界不過爾爾,並不能給與你什麼滿足,你想回到故鄉,你要看見跟你分離的親友,你只有睡覺,閉了眼向夢裏尋去,於是你起來先關了窗。因為只是春天,還留著殘冷,窗子也不能整天整夜不關的。